2005年，春节。

       阖家欢乐的日子，我们家却冷冷清清的只有我跟我妹妹两个人，亦如2009年那个秋天，不好的预感让我们再也没有心大的入睡。

       我跟妹妹把能打开的灯都开着，裹着棉被坐在院子里等着爸妈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反正我俩冻得够呛，我妈慢悠悠的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，刚一看到我们，她眼泪止不住的落下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直接傻眼，快速跑过去抱着我妈，“妈，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一百万啊，什么时候还得清的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原来我爸跟几个叔叔合计着把村里的粮食拉出去卖，这样价格高，我爸他们还能赚个差价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满心欢喜的晚上出发了，却在路上被执法人员逮个正着，不管我爸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，认定他们是搞走私，无证经营。

       粮食被没收了，全村人的粮食都没了，我爸跟几个叔叔平摊了债务，那天开始我们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，寒假过后我爸是想让我退学来着，我妈咬着牙去邻居借钱，要来了我的学费。

       勉勉强强我们如期开学了，只是家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，我爸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，颓废了一年才开始想着法的赚钱，因为债务是躲不过的。

       好在村子的人大都认识，也没有逼迫的很紧。

       刚开始的第一年，我小叔就到处散播谣言，说是我爸私吞了这些粮食，跟执法人员早就勾结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爸嘴笨百口莫辩，跟他们理论，被我小叔跟我爷奶三人直接打出了家门。

       这一次我爸学聪明了，护住了脑袋，只是把手臂打折了，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爸才打听清楚当年出卖他的人，正是我小叔。

       我小叔自然不承认，我小婶那个“神婆”占卜算卦，说一切的灾星都是我爸，要不是我爸，粮食也不会被没收。

       风言风语从这一年开始。

       人都是自私的，虽然都知道我爸不是这样的人，但他们宁肯相信封建迷信来让他们将责任推到我爸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我爸承受不了压力，顶着死在海里的风险找了一个出海打鱼的工作，一走就是五年，每年按时往家里寄钱，加上我妈种了不少地，债务也还的差不多了，压力没那么大了，村里人对我爸妈的敌意也慢慢消散了。

       这五年，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们，我爷爷奶奶就像是死了一样，不曾关心过我们，哪怕是我家穷的揭不开锅了，他们也兹当看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当然我们也兹当没有这一家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传言我小叔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榨我爷爷奶奶，他跟我小婶整日在家不干活，就躺平。

       那个年代躺平还能顿顿吃肉，足以见得我爷奶对我小小叔有多好，可这人啊、就不能闲着，我小叔一闲着就各种作妖。

       我爸这些年因为还钱及时，在村里也没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，我小叔找不到借口来找茬，就各种造我妈的谣，我妈曾经哭着跟我们说过：如果我那天死了，你们要是跟他们走动，我死都不放过你们。

       足以见得我妈对他们一家人有多恨。

       期间——

       我姥死了，他们说是我妈克死的。

       我姥爷被电死的，他们说是我妈放的电。

       我姨姥病故，他们说是我妈气的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按时还钱，他们说这钱不干净。

       一字一句，杀人诛心，我妈那几年都要魔障了，要不是我跟我妹守着我妈，或许她真的挺不过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这些都不算是什么，比起人命，我们所承受的都只是造谣的污言秽语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的劝慰让我妈渐渐不去理会，我们的置之不理让他们无可奈何，随着我爸出海打鱼回来，我小叔他们也老实了不少，最起码没再找过我们的麻烦，我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，可我小婶那边却惹出了大祸。

       小婶仗着自己是“神婆”就胡说八道，害的我们村几个小媳妇的孩子都流产了。

       几家人都找上门来了，我爷爷奶奶是混不吝，他们不敢惹，都一个个的来欺负我爸妈，让他们评理出头。

       我看不惯直接拽着我妈将她挡在我身后，“我爷爷奶奶跟小叔欺负我们的时候，你们是看不到吗？现在我小婶害死了人，你们来找我们，太欺负人了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艳，怎么跟你大伯说话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说错了吗？”我哭的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   我不怨恨我爸的退缩，这些年他一直孤身一人在外，我知道他受尽了委屈，可这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，难道还要忍吗？

       看我哭的泣不成声，我妈更是被气的喘不上气，我爸也发怒了，拿着刀冲到几人跟前，“冤有头债有主，你们找我也没用，别欺负我老婆孩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我妹从小就不怕事，别看是个女儿却不比男儿差，这个时候她也拿着工具站在了我爸边上。

       来找茬的人，见我们硬气了，也不敢做什么，灰溜溜的走人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走后，我们一家人抱头痛哭，彻夜长谈，最终的结果是我不上大学了，保留了我妹一个人上大学的资格，当然是我同意的，我说：我不想去上大学，毕竟我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。

       爸妈也就同意了，第二天把我送去了技校。

       在技校门口，我爸看着我哭了，“我知道，你想上大学，是爸对不起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没有，爸，我真不想上，你快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含泪目送我父亲离开，我知道我的人生就此有遗憾了。

       或许你们会问为什么我小婶的事情会牵扯到我上学，其实很简单，我小婶因为占卜错了让别人家的孩子流产这件事十里八乡都传开来，周围也再没人信她了，自然她也就没有生意了，我小叔本来就不干活，于是家里断粮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奶奶这个时候厚着脸上门，说：我身体不好，需要你们家出钱养着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不偏不倚，你跟老二一人一半。”

       以前没见老大跟老二一人一半，现在需要出钱了，倒是想到还有老大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妈不同意，我爸也不同意，但法律让我们这么做，最终我们签署了协议，一次性给一些钱，以后他们是生是死，是赚钱是赔钱都跟我们没关系。

       我奶奶同意了，所以本来准备好我们上学的钱，就只能给了我奶奶那边。

       送走我爸，我一个人提着行李哭了很久。

       五年没见，我爸苍老了不少，我不想再让他为难了，即便我很憧憬上大学的生活，即便我的成绩比我妹妹要好，我也只能这么选择。

       我以为我的牺牲能换来我们一家的风平浪静，可作死的人不是在作死的路上就是在作死的路上。

       我小叔那边在我技校毕业那年将我们一家推上了绝路，也就是这一年我遇到了周波，一个改变我一生，带我走出泥泞的男人。